Acias_野居

The unexamined life is not worth liv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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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宫词同人】如梦

  可配合使用:死亡——大明宫词原声


  李隆基望着铜镜前,那略显衰老的面庞,疲惫堆在那昔日俊秀的眼角,更显出一个已经年老体衰之人的悲哀。他扶着自己的宽袖,伸手去感受那一条条皱纹,感受自己在岁月中活过的印记,他始终望着自己。

  桌上久未使用的梳子,此时又被他轻轻拿起,那把梳子,跟了他很多年,曾经也被他给过很多人,但如今,又回到了他身旁。他想起,第一次用它梳头的时候,他让人比平常更用心一点,更细致一点,要让自己显得精精神神,爽爽朗朗,绝不能有一点松散。

  那之后,每天,他都用这把梳子梳头。没有人留意这件事,除了他,和给他梳头的小侍从,他曾经用微笑回答小侍从的疑问,那时,侍从笑着问他:“王爷,这梳子,可有什么讲头吗?您好像,一直都用它梳头。”他那严肃的脸上,竟然露出了微微的笑容,他什么话也没说,小侍从也没问,只是静静地顺好每一根头发。

  他曾经无数次爱怜地看着这把梳子。他用它来迎接每一个早晨,每一天,用它来迎接自己的全部憧憬和希望,还有那日益增长的年岁和雄心。曾经,太平也告诉过他鸳鸯梳的事情。他心里暗暗地嫌它不吉利,偶尔渴望以自己这把梳子里的念想来代替那不吉祥的双双赴死的鸳鸯的故事。

  他总是希望有那么一天,他能早些,早早趁着刚亮的天,怀揣着一股温热的激情与一个充分的理由,还有一朵永不凋谢的优雅的牡丹花,轻快地踏进太平府的大门,健步如飞、悄无声息地步入她的寝殿,却又驻足不前,只是温柔地凝视着她,看她还在轻扫慢描那春山般的的黛眉,却又对着铜镜里的他露出一抹淡雅的微笑。他才慢慢地靠近她,兢兢业业又小心翼翼地,为她簪上那一朵永不凋谢的牡丹花,欣赏他的心上人像花一般绽放,如水一般流淌的,永不衰老的美丽。

  但总是差那么一点儿,他自己都不好意思称之为勇气的东西。他臆想的情敌,他的挚友,几乎和他一样,年少有为,英俊潇洒,他之前从来没想到过,太平会倾心于崔缇。那只是个误会,但他失恋了一小会儿。酒并不能麻痹一个人的疼痛,长相守并不会响在真正长相守的人心中。或许太平从来没有想到过,还有这样一个人,躲在李隆基的外表下,几乎谦卑地爱慕着她。全部的挚爱与思念,像逝去的年华,无形地流向他的太平那里,像一条脆弱的纽带,维系着生命。

  一滴水,滴落在梳子的背上,润湿了些许缠绕其上的头发。听说,将每天梳落的发丝收集起来,若能做成一个颇为可观的发结,那么,你思念的那个人,便会也日日夜夜地念起你。李隆基未曾尝试过,他却把那个装着落发的小匣子锁在抽屉中,只在没有人的时候,偶尔想念成灾的时候,摸索着那把精致冰凉的小钥匙,手指微微颤抖地打开抽屉,搬出不知所云的奏章,拿掉沾染灰尘的轻纱。朦胧轻浮的纱被他抛上半空,飘飘荡荡,摇摇晃晃,他在那纱雾中,捧出那个被包裹已久的小匣子,坐在地上,打开它,查看他的青春,查看它们是不是青丝如故,一丝丝,一根根。纱终于落了地,昔日的少年,今日的男人,泪痕划过俊秀的脸庞,好像河流跨越了原野,从此不再回头,流向大海。

  他拾起满地的回忆,无言。曾经他紧促,慌张,闪闪躲躲;如今他缓慢,从容,妥妥当当。梳子的故事,失落了结尾;少年的爱情的圣物,不知所踪。梳子随着发丝的死亡而鲜活,这回也随着发丝最后一次的鲜活,而死亡。李隆基回想起最后一次用它的时候,太平乌黑中夹杂着花白的长发从他的指缝中流过,苍白而娇艳的面孔宣告着死神已经夺去这位大唐公主的灵魂,留给后人随时会灰飞烟灭的躯壳。他让梳子履行了它最神圣,也是最后一次的使命。

  那之后,它被抛弃在一个角落,无人留意,他刻意不去注意,刻意对它表现陌生,刻意任它流落四方。但最终,它又静静躺在他手边,泪水染过衣襟,滴落在手心上,他才发现自己哭了。

  他闭上眼,用手掌感受着温热的液体流出酸胀的眼眶,流淌过他的皱纹,覆盖了他的衰老的痕迹,好像自己还只有二十多岁的时候那样,青春紧致的皮肤下,血管里奔流着永不降温的血。

  奇异的感觉轻轻接触他的手,一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席卷而来,吓了他一跳。他轻轻颤抖着移开覆在脸上的手,发现窗外阳光明媚,崭新的铜镜里,年轻的李隆基正怔怔地看着他。他好像从未见过光明似的,新奇又有点惊惧地望着这一切。

  他翻找着那把梳子,却发现它不在自己的身边。那天,他登基了,怀里有它。他翻遍了所有的抽屉和柜子,也找不到它,更找不到那个小匣子。他登基了,把所有的东西搬走了,是今天吗,是今天全部搬走的吗?他出门看着空无一人的王府,忽然又冲进房间,怔在那里。

  太平。太平在吗,她在哪儿呢?既然这是个年轻的梦,那么她又怎能缺席呢?她一直都在那里,在那光芒万丈的大明宫里,到处都是她的芬芳,她的裙摆布满了整个皇宫,像美丽与悲哀笼罩了他的青葱年华。

  李隆基以沧桑而清醒的面貌再次出现在太平府。下午的阳光正陪着他,也渐渐变得苍白而感伤,他一步步走进那熟悉的大堂,还记得他曾在这里不眠不休地舞剑,还记得多少次他站在那审视着太平的那来去的一个又一个仰慕者。他为自己的年少无知笑了,嘴角扯开一个微小的弧度,却在下一秒走进太平闺房时凝固。

  牡丹花安然沉睡着,芬芳随呼吸和风缓慢浮动,轻纱飘舞,却掩不住那无上的风情。他走近了,坐在那床边的小杌子上,静静地望着她沉睡的容颜。把她的手轻轻挪进被子里,迟疑片刻,伸手去探她的脉息,温热而具有生命力,他不知道她决意何时离开他,至少此时此刻,她还在。

  如果时间能暂停,即使这是梦,他也要留下。李隆基轻轻触碰着那梦中的脸庞,用指尖虔诚描绘着,那春山般的黛眉,秋波似的双眸,那温暖芬芳的皮肤,那独一无二的风韵与神情。他的太平,永远是这么美,美得让人心尖发颤,美得让人眼眶发热。他的眼神,已经代替他无用的双唇,在她的脸上落下珍重的一吻。

  “什么时候,我又会醒来。就好像之前很多次一样,午夜梦回,空荡荡的床榻上,宫殿里,没有了那一缕熟悉的你的气息,甚至,没有人记得你,没有人可以与我一起谈论你,只剩下我一个人,独自承受着自己情感的阵痛。我想见你,我编造一个又一个的理由,可是你不来。”

  他不知不觉,喃喃出几句,好久以前就想说的话,他不知道对谁说,怎么说,说什么的那些事,现在他不得不说。他想叫醒她,他们一起到天涯海角,到没有人认识他们的地方,自由而安静地务农、过日子,一辈子到老。只不过,他隐隐料到那样的冲动过后,会是她再一次的消失。

  太平的睫毛微微颤动着,他的心也颤动着,他像少年时那样,见到她就忍不住屏息静气。她慢慢睁开了眼睛,望着他,却不是很高兴的样子,他的嘴唇不知道是否该开口说点什么,却见太平已经起身,要往外走去,她的步伐也快不到哪里去,还是赤脚忘了穿鞋子。李隆基慌忙拾起地上的绣鞋,三步做两步拦住了她:“姑母,您穿鞋。”太平不说话,只是望着他一动不动。

  李隆基手里拿着她的鞋子。他根本不知道,也不想知道眼前的太平到底是不是真的太平。太平的沉默让一阵虚幻的痉挛袭击了他的全身,心跟着痛。他张嘴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泪眼朦胧。

  “你哭了,隆基。”

  太平的声音带着疲劳,她用袖子为他擦脸。她看着他,好像他是她存在的全部理由与意义,好像她也不在乎此时的李隆基到底是不是真的李隆基。她望着他,他轻轻地蹲下,为她穿好鞋。太平的双脚有些脏,他笑了。

  “以前,我比你还小的时候,就这么乱跑。”

  太平带着无奈的声音响起,又转身回到房间,靠着床边坐下,她的蓬松的乌发流淌在胸前,质地轻薄的纱衣轻轻飘起边角,李隆基站在她面前。

  “来呀,坐下。”太平轻声唤他,他照办。

  太平专注地望着他:“隆基,你说爱情是什么?你为什么爱我?”

  温柔而认真的眼神再一次落在太平的脸上。“爱情,是长相守,其实也不是长相守。姑母,是您让我明白,爱情可以是一缕烟尘,你不能去抓它,否则,它就散了。而欲望总长着虚伪的爱情面孔,人能触碰甚至掌控欲望,却永远不能掌控爱情。我爱您,是因为您能超越欲望,纯粹地美丽,像一朵永不凋谢的牡丹花... ...”

  太平微笑不语,抚摸着李隆基的脸。李隆基习惯了这样充满爱护的触碰,它带给他的满足与慰藉,可以使他暂时忘记自己求而不得的爱情的苦涩。他闭上眼,把自己融化在这个瞬间,不想醒来,不愿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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